死去何所道,
托体同山阿。
人固有一死。东晋诗人陶渊明的诗句,道出了他面对人生终点时的豁达,希冀从此回归大自然。
墓志铭是墓的灵魂,墓的主题,墓的“身份证”。墓志铭有他撰与自撰之分。中国古代的墓志铭,都是后人、他人为死者撰写的。他撰的墓志铭,最常见的是记述逝者生平与贡献。
中国古代帝王将相的墓志铭,往往就是一篇刻在方石之上的历史文献。这种碑文用词遣句都极其严谨,经过反复推敲这才写定。不过,也有的帝王将相的墓志铭堆砌了连篇“谀辞”,使其文献价值相形见绌。
例外的是陕西乾陵武则天墓,只立一块无字碑而已,反而让后人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女皇帝以充分的想象空间。
南京中山陵孙中山墓碑上,只有一行鎏金大字“中华民国十八年六月一日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”,却无一字碑文。据说这是由于很难把孙中山的丰功伟业浓缩于一块石碑之上,只得作罢。
随着时代的进步,思想的解放,自撰墓志铭者渐渐增多。
自撰的墓志铭,是人生的告别宣言。墓志铭集哲理、诗意、历史、文化于一体,言简意赅,浓缩着智慧之光。自撰的墓志铭常常是亡者最精炼的人生体验之言,最深刻的人生思索之语。
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自撰墓志铭,反映生平之志:“平民生,平民活,不讲美,不讲阔。只求为民,只求为国。旧志不懈,守诚守拙。此志不移,誓死抗倭。尽心尽力,我写我说,咬紧牙关,我便是我,努力努力,一点不错。”
1978年,正值66岁盛年的启功先生自撰墓志铭,以幽默的风格记述一生:“中学生,副教授。博不精,专不透。名虽扬,实不够。高不成,低不就。瘫趋左,派曾右。面微圆,皮欠厚。妻已亡,并无后。丧犹新,病照旧。六十六,非不寿。八宝山,渐相凑。计平生,谥曰陋。身与名,一齐臭。”
富兰克林既是美国著名的科学家,又是“独立宣言”的起草者。然而,他的墓志铭却是“印刷工富兰克林”。在他看来,家庭贫困迫使他在年轻时当印刷工,使他有机会从印刷品中学习知识,知识改变了他的命运,所以他永远不忘自己出身印刷工。
赫鲁晓夫的墓碑上,我只见到一行字:“尼基塔・谢尔盖耶维奇・赫鲁晓夫”,连生卒年月都没有写。大约在赫鲁晓夫看来,像他这样家喻户晓的人物,除了姓名之外,再加上任何一个字都是多余的。
自撰墓志铭以过来人的身份,把一生的心得以三言两语镌刻于小小石碑之上,闪耀着真知的光芒,成为赠予后来者的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以诗祭奠亡灵,则是悼亡诗。把悼亡诗刻于墓碑上,从广义上讲,也属于墓志铭。西晋潘岳为悼念妻子杨氏而写了《悼亡诗三首》,开悼亡诗之先河。从此,历代悼亡诗词不绝。诗词是感情的结晶体。悼亡诗词成为怀念亡灵的深情缱绻之作。
形形色色的墓志铭,折射着万千世态,蕴含着历史文化,饱蘸着人生哲理,诉说着无尽怀念。正因为这样,墓志铭值得收集,值得保存,值得研究,值得出版。
然而,在文化领域中,对于墓志铭的研究却几乎是空白。上海福寿园陵园文化研究所把园内的墓志铭加以选编成书,不仅仅是对陵园文化的新探讨,更重要的是给广大读者以人生的启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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